内观的世界--伊玄专访
金:老师您提到中国禅宗的演变,请您为我们解释一下禅宗是如何演变的。
伊:举一个例子一杯桔子水,一开始浓度很高,但我们往里一直加水,加了两千年后,水依然还叫桔子水,但它本质的东西却变异了。只留下形式的东西,禅宗最早由印度达摩传到中国来,逐步经过中国的儒教和道教的结合后,在中国这个独特的背景下演变成出来禅宗。又有说教外别传、独立文字,重回更原始更自卫的东西。
金:伊玄老师,请问您的作品是怎样体现禅宗的?或者说您的灵感是怎样产生的呢?
伊:我不是用禅宗来体现某种意识,也不是表达某种意识。而是直接用禅的方法论,直接融入其中,如果美术只是表达工具的话,那么它只是工具,而不是它本体的东西。
金:那就是说您用美术来体现内在的东西?
伊:我们可以这样来说。一张美术,既然叫做美术,就是关于美的或者说关于世界的东西。再高一点层面来讲,那叫艺术。 所以说艺术和美术是两层概念。美术只是满足视网膜的一种愉悦,快感,只是一种装饰的东西。当代艺术更注重于它精神内核的东西。就不单单只是外在的东西。艺术更注重人的精神性,内在性。
金:我看过您的一些作品,您有时会在画面当中用到一些金色。金色代表怎样的一种意义?是佛光吗?
伊:我在作画时不限定任何的先入之见。所有的概念都不先行。因为你碰到一种概念的话就会把其他所有的概念都淹没掉。我希望的是边画边产生灵感。顺其自然的产生灵感,开放的接受任何灵感,接受它的变化,变异。包括你所说的颜色问题。金色,有人说是代表佛光,换个人他也许会说代表阳光,还有人会说金色代表富贵,它是不定性的。任何物质都是平等、中性的,是人给它加了一些概念,一些标签。包括我们刚刚谈到的禅,禅后来发展成禅宗艺术,像一个流派一样。宋朝时比较发达,到清朝时候也比较辉煌。后来为什么衰落了呢?也是被人的既定的一些观念给框住了。人们认为只有那种很清空闲妙的画才叫禅画。一种标准被框死的东西已经不能叫做禅了。人应该是很自由跟开放的。
金:我们知道对一个画家来说激情是很重要的。而您的画都是与禅意有关的。对禅意的诠释应该是需要一种“静”的态度,那您是怎样处理这种“静”和“动”之间的关系的?
伊: 你说的“禅是一种静的态度”应该也属于概念先行的。我们看问题不能被传统的观念左右,让既定的习惯占先,要用辨证的眼光来看。这就是为什么我2007年以后的作品有这样的一个跳跃。06年以前的作品整体感觉还是比较沉静的,比较空灵的。当我渐次深化时,发现这里面还有误区。所以我就有意识打开这个误区,后来用了些很艳的颜色,很动的东西。所以这些都是很辨证的,可能你朝着它的一个方向直走时,就会发现它的源头是动的东西,就会物极必反了。反过来也是如此。
金:我看过您的一些作品,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其中的一些?
伊:好,我们来看这个空能系列的作品。这里把空作为主角。它表现的是空中的一种隐藏的能量。可以感受到很多能量,但很难说出来。很难用文字表达出来。但你可以用画这种形式来表达。因为画它比较直接,能够超越文字语言比较直观的表达出来。比如这幅画,用了中西结合的方法,材料是油画的,画面的是东方的东西。用了些大胆的留白。没有任何的机理,平图的状态,而这些平图仔细看又不是平图,很微妙。这是个大虚跟大实的问题。虚实相应。留白有时甚至比主题部分还重要。没有虚就没有实,没有白就没有黑。
金:您在作画的时候,是不是有种“空”的感觉,没有什么杂念?
伊:专注于练,专注于行。你面对的画布就只是画布,面对颜色就单纯只是颜色。而它们在一起会产生很多变化。这种变化在你很宁静的时候会和你产生一种碰撞。它会给你直观的感受,根据这些感受,每个刹那你都会有新的灵感冒出来。你在捕捉。整个作画过程,开始是没有界定任何框架的。是边走边生成,边变化。我就是尽量顺着它的变化来。完全放下个人的执著就会更加接近自然。更加尊重艺术本体的生成过程。灵感就是这样自由的宣泄出来的。
金:我们也了解到伊老师曾是工艺美术学院毕业的,在该学院还做过老师,随后也做过设计方面的工作。后来才开始从事艺术家的职业。这里有个怎样的转变过程呢?
伊:我从艺术学院辞职后,做了些室内设计的工作。但当时的水墨画一直没有放弃。80年代就开始用宣纸跟拼图的形式,为的是打破传统的形式。当时就开始做这方面的研究。其实以前做的室内设计跟艺术也是相通的。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,包括我后来很感兴趣的科学,生物学。里面有很多可以触发我们的东西。比如说把人当作最原始的一种生物来说,当成自然的时候,就会有另外一种想法出来。就不单单从艺术到艺术了,而是从它更本质的东西来看艺术。有时侯是跳出艺术范畴来看艺术。
金:您本身是居士,也了解科学。您是怎么去把握,使这两种思想达到一种平衡的呢?
伊:大部分人都把佛理解成有点神话性质的东西。佛教2000多年来发展到现在,从量变到质变。从现在这个年代看,有迷信型的宗教,也有信仰型的宗教。当然也有少部分智慧型的宗教,比较求真求证。我们再从源头说起,最早的原始佛教其实不是这样的,不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,反而是很求真求正的。跟科学的精神实际上是合一的。它不强调任何的偶像膜拜。原始佛法是比较求证,智慧型的佛法。跟科学不是冲突而是相合一的。
金:我们话说回来。您觉得现代艺术对将来的艺术市场或者艺术培育,它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呢?
伊:市场我关注的不是太多。我们比较关注艺术创作过程。
金:在您的创作过程当中,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,比如说艺术上有瓶颈之类的?
伊:这么多年来,20多年来还是比较顺的。像你说的瓶颈,可能不叫瓶颈,就是说总是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时候会有,在80年代的时候,那个时候很多西方的东西涌来,非常的潮流,前卫,那个时候认为西方的东西都是好的,把东方的东西不管精华还是糟粕都全盘否定了。后来西方的东西看多了,再回头来看东方,结果发现其实东方的传统非常的饱和。所以,90年代的时候,我一直在对中西文化作对比,作反思。那时画的不是很多,但大量是想法和突破。后来有个因缘,….禅修,15年的时间,发生了质的改变。包括90年代不能肯定的现在都能肯定下来。而且更加确定了。这些体现在对自己整个的艺术创作变化过程中,尤其是2000年后艺术整个方法论改变。我们看世界的方法改变了。开始从艺术本质上下手看待这个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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